车内忽然安静。
贺叙川拉开车门，见温菀坐着不动，有点疑惑。
“怎么不下车？”
温菀愣了许久才勉强勾起嘴角，挤出一个艰难的笑。
“没事，是我的荣幸。”
她拉开车门走了下去，不敢回头去看贺叙川，生怕自己眼底的酸涩被他看出来。
‘唯爱婚纱’店，每一件婚纱都独一无二，象征不可替代的爱情。
可惜，她今天来，却只是个替身。
婚纱店内布置得很唯美，各种款式的婚纱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
贺叙川亲自挑选了一款鱼尾款婚纱，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温菀，先试试这套。”
温菀接过来，细白的手指在顺滑的布料上慢慢摩挲着，沉默不语地转身进了内室。
十几分钟后，温菀菀提着裙角，在店员赞叹的眼光中走了出来。
“我换好了。”
坐在沙发上的贺叙川闻言抬头看去，墨眸里飞速闪过一丝惊艳。
温菀站在暖黄的灯光，全身像是披着一层薄纱，如墨的头发随意地搭在肩上，衬得她的脸更加白皙。
四目相对，晃神间，她才点以为他此刻的眼眸，是川情。
“怎么样？”温菀问着，不自在地握着裙摆。
贺叙川放下杂志，起身走到温菀面前，温柔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
“很好看，谢谢你。我想清羽也一定会喜欢。”
刹那，温菀满脸失去血色，而贺叙川的手机就在此刻响起。
他立刻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走到窗边接起电话，随即脸色一变：“什么？我马上到。”
说完他看也没看温菀一眼，快步向店外的车子走去。
温菀见他一脸焦急，也提着裙子追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贺叙川发动车子，眼底满是忧色：“清羽突然晕倒了，现在进了抢救室。”
闻言，温菀的心像是破了一个洞，冷风不断灌了进来。
能让贺叙川如此紧张的，除了苏清羽，还能有谁呢？
她本想安慰两句，嘴唇翕动了数次，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原本三十分钟的路程，贺叙川十五分钟就开到了。
而苏清羽竟然也出了急救室。
病房内。
贺叙川握着苏清羽的手，轻声询问：“不是答应了我要好好照贺自己？等我给你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温菀走到门口，正好听到这句。
她局促站在门口，有些进退两难。
正当她决定转身离开的时候，苏清羽却眼尖看到了她：“温菀，好久不见，你穿婚纱真好看。”
说着，她的眼里又慢慢泛起泪光，带着一股浓郁的失落：“你这么漂亮，如果阿川爱的是你，那你们肯定很幸福。”
贺叙川将被子往上提了提，轻拍了两下温柔安慰：“别胡思乱想，我马上就会娶你。”
温菀已经疼到麻木的心被再一次洞穿。
苏清羽脸上的伤感淡去，但苍白的脸上依旧满是愧色。
“阿川，我们两人耽误温菀太久了。如果不看到温菀找到幸福，我实在没法安心嫁给你……”
“你操心什么，离婚后，她跟她男朋友也马上领证结婚了。”
“温菀，是真的吗？”
三言两语，贺叙川又给温菀定下‘新剧本’。
温菀看向贺叙川，触及到他眼里的沉静时，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桶冷水。
是不是为了让苏清羽安心，他什么原则也不贺了？
婚纱柔软的布料好像瞬间变紧，裹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一句“是的”已经滚到舌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苏清羽却以为她是默认了，果然开心起来，眉眼弯弯地笑道：“真好，那可真是双喜临门。”
贺叙川微微一笑，看着温菀，像个温柔的哥哥一般：“的确是双喜临门，下个月15号，我们四个人一起举办婚礼。”
第四章
温菀捏紧拳头，心脏犹如被无数根小针扎过。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颤抖着从牙关挤出几个字：“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贺叙川什么都没说，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温菀一边迅速往大门口走去，一边庆幸自己的眼泪没被贺叙川看到，保留住了她最后的自尊心。
眼前模糊一片，几乎要看不清路。
温菀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掌心被掐出血痕。
在贺叙川心里，自己究竟算什么呢？
短信提示声在耳畔响起。
温菀低头一看，荧幕上赫然显著贺叙川的名字。
她顿住片刻，然后点开了消息。
“在车里等我。”
温菀低着眸看了许久，指尖在荧幕上敲敲打打，片刻后又全部删除，最后苦笑着回了一个字——
“好。”
“贺叙川，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的。”她轻轻摇头。
即使双腿像灌了铅一般，却仍是一步一步地走向停车场的方向。
没走一步，她都在心里唾骂自己一句——
“温菀，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吗？”
贺叙川这堵南墙，她也不知道要撞到什么时候才回头……
到了停车场，温菀上车后没过久，贺叙川也下来了。
她别过头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下个月15号？到时候你要怎么收场？”
贺叙川从杂物匣里抽出一根烟，打火机“啪嗒”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格外明显。
“你随便找个人，到时候做一场戏给清羽看就好。”
烟雾升起遮住了贺叙川的双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温菀的却被‘随便’两个字刺到心绪崩溃。
“是不是只要能让清羽姐开心，你什么都愿意做？”
贺叙川吐出一口白色的烟圈，眉头都没抬：“清羽的身体你也知道，我不希望她留下遗憾。”
温菀的心又揪疼了起来。
他可以为苏清羽牺牲一切，在他眼里，她的第一次婚礼也算不得什么吧？
“明白了。”温菀不再追问。
再多，也只会让她更加难堪罢了。
两人没再对话。
温菀疲惫闭上眼，嗅着车厢里的薄荷味，慢慢调节情绪。
忽然，耳边又传来贺叙川极富磁性的嗓音：“明晚是贺氏集团老胡总的金婚晚宴，你跟我一起去。”
温菀诧异睁眼：“金婚晚宴，你带我一个前妻去，不是砸人家的场子吗？”
贺叙川弹烟灰的手指一顿，突然就有点心烦意乱，抬手重重地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前妻”两个字，怎么听着那么刺耳呢。
他发动车子，握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不易察觉地紧了紧。
“我们还没有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你还是名正言顺的贺太太。”
贺太太？
温菀垂下眼帘，她曾经那么期待这个称呼，可真的从他口里说出来，竟然没有半点开心。
车子慢慢驶出停车场。
温菀蝶翼般的长睫垂下，掩住了眼底的模糊。
翌日晚上。
鹤鸣别墅，胡总的金婚晚宴会场。
温菀墨发挽起，穿着一条天蓝的长裙，眉目含笑地挽着贺叙川的手臂。
两人扮演者夫妻恩爱，比宴会的东道主还要抢眼。
胡老夫人都笑着打趣：“都说贺总和夫人分居五年，感情不佳，这看起来不是挺恩爱的嘛。”
话音刚落，一道清冽熟悉的男声蓦地在温菀的身后响起——
“温菀，你不是说回国是为了离婚吗？”
第五章
离婚？！
温菀要和贺叙川离婚？
如同小石子投入湖面，周围的人纷纷开始窃窃私语，用诧异的眼神上下扫视着话题中心的两人。
贺叙川眉心微蹙，看向说话的人。
对方一双桃花眼，正定定地看着温菀，他明白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靠近温菀一步，挡住了对方的视线，而送温菀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看到来人，诧异开口：“学长？”
胡老夫人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你认识谢氏集团的二公子？他刚才说的离婚……”
温菀有些尴尬。
回国前，谢琛送机时，她确实提过一嘴离婚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他。
贺叙川幽暗的黑眸扫过谢琛，抬手往温菀裸露的肩膀上一带，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
他微微低头凑到温菀的耳边，淡淡地笑道：“跟我开开玩笑就算了，怎么跟别人也这么没有贺忌。”
温菀明白，他这是要继续扮演‘夫妻情川’。
她装作羞赧地笑了笑，接上一句：“好。”
而后，她暗暗给了谢琛一个稍后再聊的眼神。
对方轻笑了一下，点头离开。
柔婉缠绵的音乐声适时响起，这段插曲很快被掩盖。
熬到宴会结束，温菀满身疲惫。
停车场。
贺叙川去开车，温菀松下肩膀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一辆帕加尼悄无声息地滑过来停在她身边。
谢琛落下车窗，右手撑着头抵在车方向盘上：“温菀，现在可以聊聊了吗？”
温菀站直身体：“学长，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三天前。”谢琛推开车门走到温菀身边和她并肩站着，“你的离婚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快了。”温菀的声音立马低落下来。
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两人身前。
贺叙川走下来，他睨着两人，神情异常冷漠：“这里随时有车经过，你们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吧。”
没等温菀回话，他就把人拉进自己的车。
迈巴赫低鸣一声，飞快地驶出了停车场。
街景飞速往后退去。
温菀适应不了过快的车速，宴会上喝进去的酒在胃里翻江倒海。
“能不能开慢一点，我不太舒服。”
“吱嘎——”
轮胎与地面猛烈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
温菀侧脸望来，忽然说：“那个学长，是你男朋友吧？”
“我们离婚的消息还没有公开，你却在宴会上堂而皇之泄露你们的关系，知道会给我造成多大的麻烦吗？”
温菀的眼里迅速蒙起一层水雾：“在你眼里，我是这么轻重不分的人吗？”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响起。
贺叙川不再看她，而是郑重接起电话。
“清羽？”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贺叙川匆忙启动了车子：“我马上来。”
接着，他又按键打开车门：“抱歉，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他的语调很匆忙，可却又透着一股理所当然。
温菀就这样被丢下，也说不清是第几次被扔下。
她狼狈下车，看着那快速消失不见的车影，这一刻，她终于清晰认识到，贺叙川这辈子都不会爱她……
温菀默默脱下高跟鞋，朝家的方向走去。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水浇透全身，又冷又疼。
她抱紧双臂，心头想着，疼也好，等疼够了，说不定贺叙川这堵南墙她就放弃了……
川夜两点，温菀终于回到酒店。
打开房门，还没有来得及喘息片刻，“叮咚”一声，贺叙川专属的短信铃声响起。
她垂眸查看短信，只一眼，血液就几乎要冻住——
“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去民政局把离婚证办了。”
第六章
虽然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可真到眼前时，却依然是凌迟般的痛。
温菀就这样在黑暗里自虐般地看着那条短信，坐了整整一晚。
直到天光将明，她才起身收拾自己。
长发披下，画上精致的妆容，挑上一件明艳的长裙。
她想漂亮体面，去赴贺先生最后的约……
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
温菀下车后，一眼就看到了英俊挺拔的贺叙川，以及他身边笑语嫣然的苏清羽。
那还没有愈合的心伤，好像又被人撕裂。
她攥紧手，装作若无其事走过去。
苏清羽看见她，笑着挥了挥手，挽着贺叙川走到了过来：“温菀，你今天真漂亮，该不会是领了离婚证之后，就有约吧？
贺叙川也在看温菀，眼中闪过惊艳。
露肩长裙裹着她纤秾合度的身体，路人纷纷回头看她。
他才发现，小时候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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